秦观《踏莎行·雾失楼台》宋词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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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秦观《踏莎行·雾失楼台》宋词鉴赏

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首词题为“郴州旅舍”。大约作于绍圣四年(1097)春三月。前此,由于新旧党争,秦观出为杭州通判,又因御史刘拯告他增损神宗实录,贬监处州酒税。绍圣三年,再以写佛书被罪,贬徙郴州(今湖南郴州市)。接二连三的贬谪,其心情之悲苦可想而知,形于笔端,词作也益趋凄怆。此作写于初抵郴州之时,以委婉曲折的笔法,抒写了谪居的凄苦与幽怨。成为蜚声词坛的千古绝唱。

上片写谪居中寂寞凄冷的环境。开头三句,缘情写景,劈面推开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销魂的画面:漫天迷雾隐去了楼台,月色朦胧中,渡口显得迷茫难辨。“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互文见义,不仅对句工整,也不只是状写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月下雾中楼台、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雾失”、“月迷”,皆为下句“望断”出力。“桃源望断无寻处”。词人站在旅舍观望应该已经很久了,他目寻当年陶渊明笔下的那块世外桃源。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离郴州不远。词人由此生联想:即是“望断”,亦为枉然。着一“断”字,让人体味出词人久伫苦寻幻想境界的怅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他的《点绛唇》,诸本题作“桃源”。词中“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写的当是同样的心情。“桃源”是陶渊明心目中的避乱胜地,也是词人心中的理想乐土,千古关情,异代同心。而“雾”、“月”则是不可克服的现实阻碍,它们以其本身的虚无缥缈呈现出其不可言喻的象征意义。而“楼台”、“津渡”,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同样被赋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蕴涵,它们是精神空间的向上与超越的拓展。词人多么希望借此寻出一条通向“桃源”的秘道!然而他只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现实回报他的是这片雾笼烟锁的景象。“适彼乐土”之不能,旨在引出现实之不堪。于是放纵的目光开始内收,逗出“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桃源无觅,又谪居远离家乡的郴州这个湘南小城的客舍里,本自容易滋生思乡之情,更何况不是宦游他乡,而是天涯沦落啊。这两句正是意在渲染这个贬所的凄清冷寞。春寒料峭时节,独处客馆,念往事烟霭纷纷,瞻前景不寒而栗。一个“闭”字,锁住了料峭春寒中的馆门,也锁住了那颗欲求拓展的心灵。更有杜鹃声声,催人“不如归去”,勾起旅人愁思;斜阳沉沉,正坠西土,怎能不触动一腔身世凄凉之感。词人连用“孤馆”、“春寒”、“杜鹃”、“斜阳”等引人感发,令人生悲伤心景物于一境,即把自己的心情融入景物,创造“有我之境”。又以“可堪”二字领起一种强烈的凄冷气氛,好像他整个的身心都被吞噬在这片充斥天宇的惨淡愁云之中。王静安先生吟诵至此,不禁挥笔题曰:“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凄厉矣。”(《人间词话》)前人多病其“斜阳”后再着一 “暮”字,以为重累。其实不然,这三字表明着时间的推移,为“望断”作注。夕阳偏西,是日斜之时,慢慢沉落,始开暮色。“暮”,为日沉之时,这时间顺序,蕴含着词人因孤寂而担心夜晚来临更添寂寞难耐的心情。这是处境顺利、生活充实的人所未曾体验到的愁人心绪。因此,“斜阳暮”三字,正大大加重了感情色彩。

下片由叙实开始,写远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连用两则有关友人投寄书信的典故,分见于《荆州记》和古诗《饮马长城窟行》。寄梅传素,远方的亲友送来安慰的信息,按理应该欣喜为是,但身为贬谪之词人,北归无望,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每一封裹寄着亲友慰安的书信,触动的总是词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响的是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痛省今时困苦处境的一曲曲凄伤哀婉的歌。每一封信来,词人就历经一次这个心灵挣扎的`历程,添其此恨绵绵。故于第三句急转,“砌成此恨无重数。”一切安慰均无济于事。离恨犹如“恨”墙高砌,使人不胜负担。一个“砌”字,将那无形的伤感形象化,好像还可以重重累积,终如砖石垒墙般筑起一道高无重数、沉重坚实的“恨”墙。恨谁?恨什么?身处逆境的词人没有明说。联系他在《自挽词》中所说:“一朝奇祸作,漂零至于是。”可知他的恨,与飘零有关,他的飘零与党祸相联。在词史上,作为婉约派代表词人,秦观正是以这堵心中的“恨”墙表明他对现实的抗争。他何尝不欲将心中的悲愤一吐为快?但他忧谗畏讥,不能说透。于是化实为虚,作宕开之笔,借眼前山水作痴痴一问:“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无理有情,无理而妙。好像词人在对郴江说:郴江啊,你本来是围绕着郴山而流的,为什么却要老远地北流向潇湘而去呢?关于这两句的蕴意,或以为:“郴江也不耐山城的寂寞,流到远方去了,可是自己还得呆在这里,得不到自由。”(胡云翼《宋词选》)或以为词人“反躬自问”,慨叹身世:“自己好端端一个读书人,本想出来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正如郴江原本是绕着郴山而转的呀,谁会想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切政治斗争漩涡中去呢?”(《唐宋词鉴赏辞典》)见仁见智。依笔者拙意,对这两句蕴意的把握,或可空灵一些。词人在幻想、希望与失望、展望的感情挣扎中,面对眼前无言而各得其所的山水,也许他悄然地获得了一种人生感悟:生活本身充满了各种解释,有不同的发展趋势,生活并不是从一开始便固定了的故事,就像这绕着郴山的郴江,它自己也是不由自己地向北奔流向潇湘而去。生活的洪流,依着惯性,滚滚向前,它总是把人带到深不可测的远方,它还将把自己带到什么样苦涩、荒凉的远方啊!正如叶嘉莹先生评此词说:“头三句的象征与结尾的发问有类似《天问》的深悲沉恨的问语,写得这样沉痛,是他过人的成就,是词里的一个进展。”(《唐宋词十七讲》)与秦观悲剧性一生“同升而并黜”的苏轼,同病相怜更具一份知己的灵感犀心,亦绝爱其尾两句,及闻其死,叹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自书于扇面以志不忘。是以王士祯云:“高山流水之悲,千古而下,令人腹痛!”(《花草蒙拾》)

总上所述,这首词最佳处在于虚实相间,互为生发。上片以虚带实,下片化实为虚,以上下两结饮誉词坛。激赏“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的王国维(静安),以东坡赏其后二语为“皮相”。持论未免偏颇。深味末二句“郴江”之问,其气格、意蕴,毫不愧色于“可堪”二句。所谓东坡“皮相”之赏,亦可谓 “解人正不易得”。

篇2:秦观踏莎行雾失楼台

[秦观人物] [秦观诗词] [宋朝]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裹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关于这首词,古代曾有人认为是作者馈赠长沙义倡的。其实,与南宋洪迈《夷坚志》及清代赵翼《陔余丛考》的有关记载和引述不同,这首词的内容与义倡事无涉,主要是表达作者的贬谪羁旅之苦。我们往往有这样的感受,读秦观的这首词,不禁联想到屈灵均、曹子建、陶渊明、李义山等。屈原带着忧国忧民的孤愤跳进了汨罗江;曹植把他被猜忌被迫害的心灵托付给洛水女神;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向往“桃花源”;而李商隐在党争中无辜受牵连的怨愤,也曾在西溪、瑶池中寻求寄托。如果把末二句,说成是单纯为了一个女子,与词意不符。此时此刻,由于难以排遣的孤独和苦闷,作者可能思念或怀恋某一使他得到过安慰的女子,但他更加苦苦追求的是前程,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事业。只不过作为婉约词人的秦观,不能把这种心思直言不讳地写到词里。其实他的苦闷正在这里。因为对秦观来说,要追求一个女子,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并不难。他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值得人们同情的苦恼。这首词绝不能牵强附会地说成什么赠妓词。

这首著名的词是秦观在北宋绍圣四年(1097)作于郴州贬所的。此时的秦观,如“牛李党争”中的李商隐类似,受到翻来复去的北宋新旧党争的波及和株连。哲宗赵煦绍圣元年 (1094)新派再起,不仅作为旧党的苏轼弟兄遭到贬谪,“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也未能幸免,先后由京师被贬到杭州、处州,继而又遭到谒告,被削秩,再贬郴州。他面对接踵而来的政治迫害,感到无路可走。词的开头,是说云雾遮住了楼台,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渡口。人说秦词深婉,擅表心曲。首二句,不仅是工整的对句,也不只是状景,而是少有的情景交融的佳句。其中“失”字和“迷”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景物的模糊轮廓,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

第三句的“桃源”,是指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绘的世外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离郴州(今湖南郴州市)不远。武陵是避乱之地。“桃源望断无寻处”,是说作者因找不到这样的避乱之地而痛苦。秦观正是在被现实压迫得无法逃匿的情况下,才急于找到这个避难的“桃源”的。他的《点绛唇·桃源》里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写的当是同样的心情。

然而,“桃源”找不到,又住在远离京师的郴州旅舍里,本来就容易产生客舍似家家似寄的思乡之情,更何况这是一个偏远的贬所。四、五二句正是着意渲染这个处所的冷峭和凄凉。王国维认为秦观的词能以境胜,把自己的心情移到景物上去,创造“有我之境”,并说:“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凄厉矣。”(《人间词话》)还有人称“杜鹃声里斜阳暮”为“尤堪肠断” 句。关于这一句,词史上有一段趣话:

《诗眼》云:后诵淮海小词云:“杜鹃声里斜阳暮。”公(黄庭坚)曰:“此词高绝。但既云‘斜阳’,又云‘暮’,则重出也。”欲改“斜阳”作“帘栊”。余曰:“既言‘孤馆闭春寒’,似无帘栊。”公曰:“停传虽未必有帘栊,有亦无害。”余曰:“此词本模写牢落之状,若曰帘栊,恐损初意。”先生曰:“极难得好字,当徐思之。”然余因此晓句法不当重叠。——《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句法重叠当然不好,问题是 “斜阳暮”三字不但不重复,还可以从中想见明晰的时间顺序和丰富的内涵——作者由于心事重重.月夜不眠,想到在现实中欲归无路,理想中的仙境又无处寻找.感到“孤馆”格外冷落。白天无所事事,又担心夜晚来临。眼看太阳从偏西到没落,难熬的月夜又将周而复始。正在作者为即将降临的夜晚发愁时,耳边又响起杜鹃 “不如归去”的凄厉之声。试想这是多么难堪的境况,正与一个被贬谪的诗人的心境相吻合。在《点绛唇·桃源》里,有“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句。同一个“斜阳暮”,在同一个作者的作品中反复出现,可见对其有爱之不舍的心情。《野客丛书》(卷二十)的作者王梆说得好:“《诗眼》载,前辈有病少游‘杜鹃声里斜阳暮’之句,谓‘斜阳暮’似觉意重。仆谓不然,此句读之,于理无碍。谢庄诗曰:‘夕天际晚气,轻霞澄暮阴。’一联之中,三见晚意,尤为重叠。梁元帝诗:‘斜景落高舂’。既言‘斜景’,复言‘高舂’,岂不为赘?古人为诗,正不如是之泥。”这种解释很有说服力。

过片以下二句原是常见的典故,表示亲友间的寄赠和慰藉。前者见《荆州记》:“陆凯与范晔交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诗曰:‘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后者是说鱼能传递书信,典出《玉台新咏》题名汉蔡邕《饮马长城窟行》诗的“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这两句是说作者在郴州旅舍,不断收到亲友的寄赠。

词中接下去的“砌成”句,一方面是说得到亲友的寄赠,增加了离恨;另一方面又联想到事业和前程在无休止的党争漩涡中渐渐地被淹没,便无限怨恨。“砌成”,言恨之层层叠叠,犹如恨山怨墙厚重难量。

作者身闭“孤馆”,极端愁苦,亲友的寄赠没能使他得到安慰,反倒更勾起被贬谪的怨恨。这一腔怨恨到哪里倾吐呢?词尾的二名句,当是这种心情曲折委婉地发泄。此二句或从唐戴叙伦《湘南即事》诗:“沅湘日夜东流去,不为愁人住少时”变化而来,都是埋怨江水无情地抛开自己而流去。这种如痴如呆的怨绝语,说明作者真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伤心人”,《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引《冷斋夜话》说:“东坡绝爱其尾两句,自书于扇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

当然,这首词的好处,不仅在末二句。整首词都是咀嚼无滓,回味无穷,“借眼前之景,而含万里不尽之情”。(《跋米元覃书秦少游词》)关于秦观的词,黄庭坚说:“语意极似刘梦得楚、蜀间语。”周辉又说毛滂《惜分飞》(泪湿阑干花著露)“语尽而意小尽,意尽而情不尽,何酷似少游也?”(《清波杂志》卷九)《瞿髯论词绝句》则云:“秦郎淮海领宗风,小阕苏门亦代雄。等是百身难赎语,郴江北去大江东。”这些评论,对我们阅读秦观的这首词很有启发。

秦观,字少游,一字太虚,别号淮海居士,高邮(今属江苏扬州市)人,苏门四学士之一。少游以词名家,陈师道曾把他与其老师苏轼相比,说“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迨也。”(《后山诗话》)在词作方面,“其实黄不及秦远甚”(彭孙道《金粟词话》),这是词史上早有定论的。黄(庭坚)多俚语,秦则婉曲清新,凄迷怨断,语工而入律,言简而意深。秦观也有直接抒写贬谪心情的作品,如《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向潇湘去?”

该词是他在郴州时写的。郴州,就是今天湖南的郴县。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新党上台,秦观因坐元祐党籍,被贬离汴京,由国史院编修官,改为馆阁校勘,出任杭州通判,半道上又贬去处州监酒税。绍圣三年(1096)再被免去官职,迁徙到郴州,次年二月编管横州。所谓“编管”,就是由地方官看管起来。在去横州之前,他写下这首《踏莎行》词。词的题目作“郴州旅舍”,是表明寄寓他乡、流放不得归家的意思。词中以委婉曲折的笔法抒写了谪居之恨,王国维评曰:“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凄厉矣。”(《人间词话》)因此可以说,凄厉是这首词的艺术特色。

词一发端,即为全篇奠定了凄厉的基调。当然这种凄厉不是声嘶力竭的呼喊,而是于从容整炼之中蕴藏着激越的情绪。词有单起之调,贵突兀笼罩;有对起之调,贵从容整炼。此词起首二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即为对起之调,语调从容,对仗工整,而—腔深怨,已寄寓字里行间。这是写他所在之地四望都是在朦胧的雾气和月色之中,由于雾气的遮掩,楼台消失了;由于月色昏黄,渡口看不清了。楼台在茫茫大雾中消失,渡口在朦胧月色中隐没,整个世界就这样凄凄迷迷的一片,这自然是借雾气与月色写心情的黯淡,但也由四望的搜索中表现若有所求,企图摆脱这使人忧伤的困境。词人的心头怎不蒙上一层阴影!清人黄了翁说:“雾失月迷,总是被谗写照。”(《蓼园词选》)正是从政治上着眼,点出词人谪居郴州时心情之黯淡。

第三句“桃源望断无寻处”,是对首二句词意的补足。少游此时是以迁客心情,通过北望桃源,寻求精神上的解脱。桃源县,地当郴州之北,后世常常把它当作避世仙境。这句是说他想去那远离人世的仙境,而不可得。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所记载的世外花源在郴州不远的武陵。陶渊明已经说自从渔人去过之后,那里就再也找不到了,“后遂无问津者”。秦观在这里从上句的“月迷津渡”连接下来,很自然地带出“桃源望断无寻处”一句。然而弥望迷茫,苦难不可脱,仙境不可期,现实烦恼又无从回避,词人真是大失望,太伤心了,可依旧呆在郴州的旅舍里,分外觉得冷清,于是迸出两个警句: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声情凑厉,感人肺腑。身处“孤馆”,还要加上春天的寒意,那就由凄冷变为悲凉了。“可堪孤馆闭春寒”,是说怎么忍受得了“孤馆”还笼罩在“春寒”之中呢?“孤馆闭春寒”不是孤馆中凝聚着不散的冷落寂寞的气氛的意思。“孤馆闭春寒”是“孤馆闭于春寒”,与开头二句的“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相照应。“孤馆”已经使人不堪,还要加上“春寒”;“春寒”已经使人不堪,还要加上杜鹃的声音、斜阳的景象,就越发使人不堪了。“春寒”是身之所感,“杜鹃”是耳之所闻,“斜阳”是目之所见,然后以一“暮”字点明春暮、日暮,杜鹃一叫,今春就完了;斜阳一落,今天就完了,有写不尽归家的`痛苦,一层深似一层。王国维在评价这两句时,说这是—种“有我之境”,并举例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山峻高以避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树树皆秋色,山山尽落晖’;‘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气象皆相似。”王氏从美学角度肯定了这两句词,确为有识之见。所谓“有我之境”,就是词中抒发了作者主观感情,刻画了词人的自我形象,使人读后,感到其中有个“我”在。春寒料峭,词人独处孤馆,凄凉况味,可以想见。而着一“闭”字,更使人感到孤馆内的寒冷空气似乎处于封闭之中,凝聚不散。不言所闭者人,而言所闭者春寒,以虚代实,设想奇警。前面冠以“可堪”(即那堪)二字,则写出了词人难以忍受的心情,此即主观感受,亦即“有我之境”,词人为孤馆所闭,视野当然狭小,他既看不到迷雾中的楼台,更看不清月色下的渡口,唯有通过听觉,才能领略一些春归的消息,“杜鹃”一句,正是写此。相传杜鹃鸣声凄厉,似“不如归去”,易牵动旅客乡思,所以李白说,“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另一位唐代诗人也说:“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此时少游以羁旅之身,谛听着杜鹃凄厉的鸣声,声声“不如归去”,对他来说,像是同情,也像是讽刺,而且这鸣声又是那样单调,无限的重复,从傍晚一直叫到“斜阳暮”。这同“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气象多么相似!词人心境的凄苦,都在这凄厉的氛围中被烘托出来了。“斜阳暮”三字,前人颇多訾议,从黄庭坚开始,就认为语近重迭,也有人认为“暮”字本为“曙”字,为避哲宗庙讳而改,也有人认为朱元章书此词时作“树”字。当然“曙”与“树”均协律,然而这样一改,便索然无味了,王氏所说的气象和境界,哪里还存在!还是清人宋翔凤说的好:“‘斜阳’为日斜时,‘暮’为日入时,言自日昃至暮,杜鹃之声,亦云苦矣。山谷未解暮字,遂生轇轕。”(《乐府余论》)分析得颇为透彻。其实少游自己倒很欣赏这三个字哩,他在《点绛唇·桃源》中再一次,写道“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可见其爱不释手到何种程度!

下片,词人再往深处写去。“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是说不断得到远方亲友的书信,意思很简单,不过是说书信往来而已。但一经用典,字面上就显得典雅,感情上也变得凝重。据《荆州记》记载,南朝的陆凯与范晔交情很深。陆凯从江南委托驿使把新折的一枝梅花寄给范晔,还附上一首诗说,“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里“驿寄梅花”就是用陆凯寄梅的典故,表示寄信慰问。“鱼传尺素”,用的是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的诗句,“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素,是白色丝绸,古人用来写字。尺素,代表书信。既然远方亲友写来书信,总是表达思念之情,那么,内心应该感到莫大的宽慰。可是词人却认为这更增加了内心无限的怨恨愁苦。词人在《阮郎归》中还说“衡阳犹有雁传书,郴阳和雁无”,为什么在同一地点,时间也相差无几,却又变得书信频繁了呢?古人诗词,原不必指实,此处着眼点乃是在于为下一句的“恨”字作好铺垫。诗词中形容 “恨”字的比喻极多,有以山喻恨者,也有以水喻愁看,可是用重重叠叠的书信砌成愁恨,却极为罕见。因此这里很有新意,也很切合当时词人的心情。如前所说,上片“杜鹃声里斜阳暮”己寓乡思,过片则进一步深化这种感情。词人身羁郴州,回乡无望,尽管鱼雁频通,亦不过借抒离愁别恨而己。因此书信越多,恨也堆积得越高。用无数的“梅花”和“尺素”堆砌成的恨,就将抽象的感情化为具体的形象,令人可感、可见,甚至可以触摸得到。人们不会因为用典而感到“隔”,假设若改成一封封书信堆成无数重愁恨,那还有什么令人想象的诗意呢?“砌成此恨无重数”。砌是堆砌、堆叠的意思。一个“砌”字,就把愁恨这类抽象的感情具体化了,当作具有一定体积的实体,显得很有分量。

最后仍回到旅舍的环境上来,词人对着郴江发问:“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这意思是郴江环绕郴山,紧相依靠,互不分离,算是很有幸的,可郴江究竟为了什么而要离开郴山,向湘水流去了呢?这里包含三层意思:第一,郴江有幸环绕郴山,也算与呆在郴州的自己紧相依靠,为什么要离开自己流向远方呢?唐代戴叔伦《湘南即事》诗说:“源湘日夜东流去,不为行人住少时。”就是这个意思。第二,郴江环绕着郴山,本来依依不舍,却又不得不“流下湘潇去”,这正如同自己的一再贬谪迁徙而不得久留一样。第三,郴江犹可以“流下湘潇”,自己在郴州的“孤馆” 里,却是“桃源望断无寻处”,无处可去。短短两句词,只就实地景物,随手拈来,淡淡写去,而含意很深。清人王土稹在《花草蒙拾》中说:“‘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向潇湘去’,千古绝唱,坡公常书此于扇,云:‘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高山流水之悲,千载而下,令人腹痛。”东坡于苏门四学土中最善少游,二人“同升而并黜”,命运与共,休戚相关,其相知之深是不言而喻的。因此这两句不能不是抒发迁谪之恨,否则东坡不可能产生思想上的共鸣。苏轼对秦观的贬黜而死,非常惋惜。清人黄了翁对此的看法是:“次阕言书难达意,自己同郴水自绕郴山,不能向潇湘以向北流也,语意凄切,亦自蕴藉,玩味不尽。”(《蓼园词选》)说得明白一点,词人远离故土,流徙南方,是违背自己本来的意愿的。秦观经受不住政治打击,他的词流露出浓厚的感伤情绪。词中对自己不幸的身世遭遇,除了消极地幻想避世以求解脱之外,剩下的就都是无可奈何的悲叹了。

这里用比兴的手法,寄托这一腔深怨,不了解词人身世及其填词时的特定心情,是很难体会得到的。孟子说“知人论世”,对这首词的研究是特别有用的。词人用心,真可谓良苦矣!

这首词格调低沉凄婉,风格近似李煜。语言自然而清新,并善于就眼前景物摄取和创造形象来表现自己的内心感受,所谓“酒边花下,一往情深”,正可以见出秦观在婉约派词人中是有较高的艺术成就的。

篇3:踏莎行-秦观-雾失楼台

踏莎行-秦观-雾失楼台

踏莎行_秦观_雾失楼台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wùshīlóutái,yuèmíjīndù,táoyuánwànɡduànwúxúnchù。

雾失 楼 台 ,月 迷津 渡,桃 源 望 断 无寻 处 。

kěkānɡūɡuǎnbìchūnhán,dùjuānshēnɡlǐxiéyánɡmù。

可堪 孤馆 闭春 寒 ,杜鹃 声 里斜 阳 暮。

yìjìméihuā,yúchuánchǐsù,qìchénɡcǐhènwúchónɡshù。

驿寄梅 花 ,鱼传 尺 素,砌成 此恨 无重 数 。

chēnjiānɡxìnɡzìràochēnshān,wéishuíliúxiàxiāoxiānɡqù?

郴 江 幸 自绕 郴 山 ,为 谁 流 下 潇 湘 去?

简析

此词为作者绍圣四年(1097)贬谪郴州时在旅店所写。词中抒写了作者流徙僻远之地的凄苦失望之情和思念家乡的怅惘之情。词的上片以写景为主,描写了词人谪居郴州登高怅望时的所见和谪居的环境,但景中有情,表现了他苦闷迷惘、孤独寂寞的情怀。下片以抒情为主,写他谪居生活中的无限哀愁,他偶尔也情中带景。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写夜雾笼罩一切的凄凄迷迷的世界:楼台在茫茫大雾中消失;渡口被朦胧的月色所隐没;那当年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更是云遮雾障,无处可寻了。当然,这是作者意想中的景象,因为紧接着的两句是「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词人闭居孤馆,只有在想象中才能看得到「津渡」。而从时间上来看,上句写的是雾濛濛的月夜,下句时间又倒退到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刻。由此可见,这两句是实写诗人不堪客馆寂寞,而头三句则是虚构之景了。这里词人运用因情造景的手法,景为情而设,意味深长。「楼台」,令人联想到的是一种巍峨美好的形象,而如今被漫天的雾吞噬了;「津渡」,可以使人产生指引道路、走出困境的联想,而如今在朦胧夜色中迷失不见了;「桃源」,令人联想到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一片乐土,而如今在人间再也找不到了。开头三句,分别下了「失」、「迷」、「无」三个否定词,接连写出三种曾经存在过或在人们的想象中存在过的事物的消失,表现了一个屡遭贬谪的失意者的怅惘之情和对前途的渺茫之感。

而「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两句则开始正面实写词人羁旅郴州客馆不胜其悲的现实生活。一个「馆」字,已暗示羁旅之愁。说「孤馆」则进一步点明客舍的寂寞和客子的孤单。而这座「孤馆」又紧紧封闭于春寒之中,置身其间的词人其心情之凄苦就可想而知了。此时此刻,又传来杜鹃的阵阵悲鸣;那惨淡的夕阳正徐徐西下,这景象益发逗引起词人无穷的愁绪。杜鹃鸣声,是古典诗词中常用的表游子归思的意象。以少游一个羁旅之身,所居住的是寂寞孤馆,所感受的是料峭春寒,所听到的`是杜鹃啼血,所见到的是日暮斜阳,此情此境,只能以「可堪」道之。「可堪」者,岂堪也,词人在这重重凄厉的气围中,又怎能忍受得了呢?王国维评价这两句词说:「少游词境最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为凄厉矣。」

过片「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寄梅花」,见于《荆州记》记载;「鱼传尺素」,是用古给他带来丝毫慰藉,而只能徒然增加他别恨离愁而已。和「尺素」,仿佛堆砌成了「无重数」的恨。词人这种创新,只说「砌成此恨无重数」。有这一「砌」字,那心中的积恨也如砖石垒成,沉重坚实而又无法消解。

在如此深重难排的苦恨中,迸发出最后二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从表面上看,这两句似乎是即景抒情,写词人纵目郴江,抒发远望怀乡之思。郴江,发源于湖南省郴县黄岭山,即词中所写的「郴山」。郴江出山后,向北流入耒水,又北经耒阳县,至衡阳而东流入潇水湘江。但实际上,一经词人点化,那山山水水都仿佛活了,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这两句由于分别加入了「幸自」和「为谁」两个字,无情的山水似乎也能听懂人语,词人在痴痴问询郴江:你本来生活在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欢聚在一起,究竟为了谁而竟自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实际上是词人面对着郴江自怨自艾,慨叹自己好端端一个读书人,本想出来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怎知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去呢?词人笔下的郴江之水,已经注入了作者对自己离乡远谪的深长怨恨,富有象征性,故而这结尾两句的意蕴就更深长丰富了。

此词表达了失意者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对现实政治一定程度的不满。在写作上,词人善用对句写景抒情。上片开头「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雾霭与月色对举,造成一种朦胧的意境,笼罩全词;下片开头亦用对句,「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虽然表现的都是朋友的信息和寄赠这同一内容,却能造成书信往来频频不断的气势,与「砌成此恨无重数」相照应。

总之,此词以新颖细腻、委婉含蓄的手法描写了作者在特点环境中的特定心绪,抒发了内心不能直言的深曲幽微的贬徒之悲,寄托了深沉哀婉的身世之感,使用写实、象征的手法营造凄迷幽怨、含蓄深厚的词境,充分体现了作者身为北宋婉约派大家的卓越艺术才能。

篇4:《踏莎行·雾失楼台》秦观

此词为作者绍圣四年(1097)贬谪郴州时在旅店所写。词中抒写了作者流徙僻远之地的凄苦失望之情和思念家乡的怅惘之情。词的上片以写景为主,描写了词人谪居郴州登高怅望时的所见和谪居的环境,但景中有情,表现了他苦闷迷惘、孤独寂寞的情怀。下片以抒情为主,写他谪居生活中的无限哀愁,他偶尔也情中带景。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写夜雾笼罩一切的凄凄迷迷的世界:楼台在茫茫大雾中消失;渡口被朦胧的月色所隐没;那当年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更是云遮雾障,无处可寻了。当然,这是作者意想中的景象,因为紧接着的两句是“可堪孤馆闭春寒 ,杜鹃声里斜阳暮”。词人闭居孤馆,只有在想象中才能看得到“津渡”。而从时间上来看 ,上句写的是雾濛濛的月夜,下句时间又倒退到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刻。由此可见,这两句是实写诗人不堪客馆寂寞,而头三句则是虚构之景了。这里词人运用因情造景的手法,景为情而设,意味深长。“楼台”,令人联想到的是一种巍峨美好的形象,而如今被漫天的雾吞噬了;“津渡”,可以使人产生指引道路、走出困境的联想,而如今在朦胧夜色中迷失不见了;“桃源”,令人联想到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一片乐土,而如今在人间再也找不到了 。开头三句 ,分别下了“失”、“迷”、“无”三个否定词,接连写出三种曾经存在过或在人们的想象中存在过的事物的消失,表现了一个屡遭贬谪的失意者的怅惘之情和对前途的渺茫之感。

篇5:秦观词鉴赏《踏莎行·雾失楼台》

秦观词鉴赏《踏莎行·雾失楼台》

《踏莎行》

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

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

为谁流下潇湘去?

词句注释

⑴踏莎行:词牌名。

⑵郴(chēn)州:今属湖南。

⑶雾失楼台:暮霭沉沉,楼台消失在浓雾中。

⑷月迷津渡:月色朦胧,渡口迷失不见。

⑸桃源望断无寻处:拼命寻找也看不见理想的桃花源。桃源:语出晋陶渊明《桃花源记》,指生活安乐、合乎理想的地方。无寻处:找不到。

⑹可堪:怎堪,哪堪,受不住。

⑺杜鹃:鸟名,相传其鸣叫声像人言“不如归去”,容易勾起人的思乡之情。

⑻驿寄梅花:陆凯在《赠范晔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这里作者是将自己比作范晔,表示收到了来自远方的问候。

⑼鱼传尺素:东汉蔡邕的《饮马长城窟行》中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另外,古时舟车劳顿,信件很容易损坏,古人便将信件放入匣子中,再将信匣刻成鱼形,美观而又方便携带。“鱼传尺素”成了传递书信的又一个代名词。这里也表示接到朋友问候的意思。

⑽砌:堆积。无重数:数不尽。

⑾郴江: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湖广》载:郴水在“州东一里,一名郴江,源发黄岑山,北流经此……下流会来水及自豹水入湘江。”幸自:本自,本来是。

⑿为谁流下潇湘去:为什么要流到潇湘去呢?意思是连郴江都耐不住寂寞何况人呢?为谁:为什么。潇湘,潇水和湘水,是湖南境内的两条河流,合流后称湘江,又称潇湘。

白话译文

雾迷蒙,楼台依稀难辨,月色朦胧,渡口也隐匿不见。望尽天涯,理想中的桃花源,无处觅寻。怎能忍受得了独居在孤寂的客馆,春寒料峭,斜阳西下,杜鹃声声哀鸣!

远方的友人的音信,寄来了温暖的关心和嘱咐,却平添了我深深的别恨离愁。郴江啊,你就绕着你的郴山流得了,为什么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

创作背景

此词为作者绍圣四年(1097)作者因坐党籍连遭贬谪于郴州旅店所写。当时作者因新旧党争先贬杭州通判,再贬监州酒税,后又被罗织罪名贬谪郴州,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禄;又贬横州,此词作于离郴前,

元祐六年(1091年)七月,苏轼受到贾易的弹劾。秦观从苏轼处得知自己亦附带被劾,便立刻去找有关台谏官员疏通。秦观的失态使得苏轼兄弟的政治操行遭到政敌的攻讦,而苏轼与秦观的关系也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人认为,这首《踏莎行》的下阕,很可能是秦观在流放岁月中,通过同为苏门友人的黄庭坚,向苏轼所作的曲折表白。

简析

此词为作者绍圣四年(1097)贬谪郴州时在旅店所写。词中抒写了作者流徙僻远之地的凄苦失望之情和思念家乡的怅惘之情。词的上片以写景为主,描写了词人谪居郴州登高怅望时的所见和谪居的环境,但景中有情,表现了他苦闷迷惘、孤独寂寞的情怀。下片以抒情为主,写他谪居生活中的无限哀愁,他偶尔也情中带景。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写夜雾笼罩一切的凄凄迷迷的世界:楼台在茫茫大雾中消失;渡口被朦胧的月色所隐没;那当年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更是云遮雾障,无处可寻了。当然,这是作者意想中的景象,因为紧接着的两句是「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词人闭居孤馆,只有在想象中才能看得到「津渡」。而从时间上来看,上句写的是雾濛濛的月夜,下句时间又倒退到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刻。由此可见,这两句是实写诗人不堪客馆寂寞,而头三句则是虚构之景了。这里词人运用因情造景的手法,景为情而设,意味深长。「楼台」,令人联想到的是一种巍峨美好的形象,而如今被漫天的雾吞噬了;「津渡」,可以使人产生指引道路、走出困境的联想,而如今在朦胧夜色中迷失不见了;「桃源」,令人联想到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一片乐土,而如今在人间再也找不到了。开头三句,分别下了「失」、「迷」、「无」三个否定词,接连写出三种曾经存在过或在人们的想象中存在过的事物的消失,表现了一个屡遭贬谪的失意者的`怅惘之情和对前途的渺茫之感。

而「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两句则开始正面实写词人羁旅郴州客馆不胜其悲的现实生活。一个「馆」字,已暗示羁旅之愁。说「孤馆」则进一步点明客舍的寂寞和客子的孤单。而这座「孤馆」又紧紧封闭于春寒之中,置身其间的词人其心情之凄苦就可想而知了。此时此刻,又传来杜鹃的阵阵悲鸣;那惨淡的夕阳正徐徐西下,这景象益发逗引起词人无穷的愁绪。杜鹃鸣声,是古典诗词中常用的表游子归思的意象。以少游一个羁旅之身,所居住的是寂寞孤馆,所感受的是料峭春寒,所听到的是杜鹃啼血,所见到的是日暮斜阳,此情此境,只能以「可堪」道之。「可堪」者,岂堪也,词人在这重重凄厉的气围中,又怎能忍受得了呢?王国维评价这两句词说:「少游词境最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为凄厉矣。」

过片「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寄梅花」,见于《荆州记》记载;「鱼传尺素」,是用古给他带来丝毫慰藉,而只能徒然增加他别恨离愁而已。和「尺素」,仿佛堆砌成了「无重数」的恨。词人这种创新,只说「砌成此恨无重数」。有这一「砌」字,那心中的积恨也如砖石垒成,沉重坚实而又无法消解。

在如此深重难排的苦恨中,迸发出最后二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从表面上看,这两句似乎是即景抒情,写词人纵目郴江,抒发远望怀乡之思。郴江,发源于湖南省郴县黄岭山,即词中所写的「郴山」。郴江出山后,向北流入耒水,又北经耒阳县,至衡阳而东流入潇水湘江。但实际上,一经词人点化,那山山水水都仿佛活了,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这两句由于分别加入了「幸自」和「为谁」两个字,无情的山水似乎也能听懂人语,词人在痴痴问询郴江:你本来生活在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欢聚在一起,究竟为了谁而竟自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实际上是词人面对着郴江自怨自艾,慨叹自己好端端一个读书人,本想出来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怎知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去呢?词人笔下的郴江之水,已经注入了作者对自己离乡远谪的深长怨恨,富有象征性,故而这结尾两句的意蕴就更深长丰富了。

此词表达了失意者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对现实政治一定程度的不满。在写作上,词人善用对句写景抒情。上片开头「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雾霭与月色对举,造成一种朦胧的意境,笼罩全词;下片开头亦用对句,「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虽然表现的都是朋友的信息和寄赠这同一内容,却能造成书信往来频频不断的气势,与「砌成此恨无重数」相照应。

总之,此词以新颖细腻、委婉含蓄的手法描写了作者在特点环境中的特定心绪,抒发了内心不能直言的深曲幽微的贬徒之悲,寄托了深沉哀婉的身世之感,使用写实、象征的手法营造凄迷幽怨、含蓄深厚的词境,充分体现了作者身为北宋婉约派大家的卓越艺术才能。

名家点评

王国维《人间词话》: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凄厉矣。

王士祯《花草蒙拾》:“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千古绝唱。秦殁后坡公常书此于扇云:“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高山流水之悲,千载而下,令人腹痛。

黄苏《蓼园词选》:少游坐党籍,安置郴州。首一阙是写在郴,望想玉堂天上,如桃源不可寻,而自己意绪无聊也。次阕言书难达意,自己同郴水之自绕郴山,不能下潇湘以向北流也。语意凄切,亦自蕴藉,玩味不尽。“雾失”、“月迷”,总是被谗写照。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写羁旅,哀怨欲绝。起写旅途景色,已有归路茫茫之感。末引“郴江”、“郴山”,以喻人之分别,无理已极,沉痛已极,宜东坡爱之不忍释也。

王方俊《唐宋词赏析》:这首词层次极为分明。开头两句都以对句起,都是平叙;中间第三句一顿;末两句是中心所在。虽是小词,用的是慢词作法。

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头三句的象征与结尾的发问有类似《天问》的深悲沉恨的问语,写得这样沉痛,是他过人的成就,是词里的一个进展。

秦观词鉴赏《踏莎行·雾失楼台》练习题

8.词的上阕描写了哪些意象?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4分)

答:

9.此词末两句曾令苏轼击节赞叹,竟书于扇面。这两句究竟好在何处?请简要分析。(5分)

答:

参考答案:

8.雾失的“楼台”、月迷的“津渡”、无寻处的“桃源”、封闭的“孤馆”、悲鸣的“杜鹃”、料峭的“春寒”、惨淡的“斜阳”等意象(答出4—5个给1分,答出6个以上给2分),表达了一个屡遭贬谪的词人失意的怅惘(惆怅)、内心的凄苦和对前途的渺茫。(答出任两点即可给2分)(共4分)

9.①采用了拟人手法,由于分别加入了“幸自”和“为谁”两个字,使山水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

②采用了象征手法,本应环绕郴山,而却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的郴江之水,象征了作者本想为国效力,如今却离乡远谪的深长怨恨。如答“比喻”、“反问”(或“反诘”“诘问”)也可。(5分;①②各2分,其中“手法”1分,“简析”1分)

篇6: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

朝代:宋代 作者: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赏析:

开头三句,缘情写景,劈面推开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销魂的画面:漫天迷雾隐去了楼台,月色朦胧中,渡口显得迷茫难辨。“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互文见义,不仅对句工整,也不只是状写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月下雾中楼台、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下片由叙实开始,写远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连用两则有关友人投寄书信的.典故,分见于《荆州记》和古诗《饮马长城窟行》。寄梅传素,远方的亲友送来安慰的信息,按理应该欣喜为是,但身为贬谪之词人,北归无望,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每一封裹寄着亲友慰安的书信,触动的总是词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响的是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痛省今时困苦处境的一曲曲凄伤哀婉的歌。每一封信来,词人就历经一次这个心灵挣扎的历程,添其此恨绵绵。综上所述,这首词最佳处在于虚实相间,互为生发。上片以虚带实,下片化实为虚,以上下两结饮誉词坛。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字太虚,又字少游,别号邗沟居士,世称淮海先生。汉族,北宋高邮(今江苏)人,官至太学博士,国史馆编修。秦观一 生坎坷,所写诗词,高古沉重,寄托身世,感人至深。苏轼过扬州,亲自看望秦观,正巧孙觉、王巩亦在高邮,乃相约游东岳庙,载酒论文,吟诗作赋,一时传为佳话。秦观生前行踪所至之处,多有遗迹。如浙江杭州的秦少游祠,丽水的秦少游塑像、淮海先生祠、莺花亭;青田的秦学士祠;湖南郴州三绝碑;广西横县的海棠亭、醉乡亭、淮海堂、淮海书院等。秦观墓在无锡惠山之北粲山上,墓碑上书“秦龙图墓”几个大字。有秦家村、秦家大院以及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古文游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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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7:秦观《踏莎行 雾失楼台》阅读答案

秦观《踏莎行 雾失楼台》阅读答案

踏莎行

【宋】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裹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1、王静安先生吟诵至此,不禁挥笔题曰:“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凄厉矣。”(《人间词话》)前人多病其“斜阳”后再着一“暮”字,以为重累。你认为呢?

这三字表明着时间的推移,为“望断”作注。夕阳偏西,是日斜之时,慢慢沉落,始开暮色。“暮”,为日沉之时,这时间顺序,蕴含着词人因孤寂而担心夜晚来临更添寂寞难耐的心情。这是处境顺利、生活充实的人所未曾体验到的愁人心绪。因此,“斜阳暮”三字,正大大加重了感情色彩。

2、“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这句词最为苏轼所欣赏。“少游已矣,虽万人莫赎。”郴江发源于郴山,而它的下游流到了潇湘水中去了。这是地理的现实。秦少游问的无理。他说郴江从郴山发源,就应该永远留在郴山,它为什么居然要流到潇湘的水中去了呢?“何日桑田俱变了,不教伊水向东流。”(《寄远》)“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无理之语,却是至情之辞。正是那生活遭遇到极大忧患挫伤苦难的人,才对天地之间的`不平发出这样的诘问。怎样理解这句话呢?

所以这两句词的意思是,郴江就应该留在郴山。有美好志愿的人,应该成就美好的志愿。为什么样不能使美好的东西永远留下来呢?此句寓情于景,以象征性的笔法深刻地写出了对美好事物不能保有而为命运所摆弄的悲哀。

篇8:秦观词《踏莎行·雾失楼台》精彩句欣赏

秦观词《踏莎行·雾失楼台》精彩句欣赏

内容摘要: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中有“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句子。对于这句的理解,向来存在争议,至今让人莫衷一是。笔者试图通过对有关教材的错误注释,对有关教辅用书、有关赏析书籍中的不当赏析,进行辨析探究,力求通过作者生平经历,从作者思路,从词作的层次关系,从作者的表现手法等方面探求作者的原意,作出贴近文本的赏析。

关键词:为谁流下 欣赏 辨析

苏教版《唐诗宋词选读》(1)中选入的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中有“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句子。对于这句的理解,向来存在争议,至今让人莫衷一是。

北宋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中的材料说:少游到郴州,作长短句云:“雾失楼台……”东坡绝爱其尾两句,自书于扇,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2)可见苏东坡认为秦观的这两句是《踏莎行·雾失楼台》中最精美的句子。至于精美在何处,为什么精美,苏东坡没有说。

国学大师王国维不同意苏东坡的看法,他说:“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为凄厉矣。东坡赏其后二语,犹为皮相。”(王国维《人间词话》)(3)王国维认为秦观的这首《踏莎行》最精妙的句子是风格凄厉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两句,苏东坡欣赏的结尾两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只是皮毛,苏东坡对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的认识是肤浅的。

吴世昌先生认为王国维的看法也有问题,他说:“‘杜鹃’句,静安谓此联‘凄历’。又谓东坡赏其后二语,犹为皮相。余以为不然,东坡赏‘郴江’一联,正是更深一层,岂徒叹其‘凄历’哉!词下片‘砌成此恨无重数’,一‘砌’字最见功力。”(吴世昌《词林新语》)(4)吴先生的看法很有道理。按吴先生的说法“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也应是表达“无重数之恨”的。至于按什么思路,从什么角度来表达的他没有谈。

唐圭璋先生有更明确的看法,他说:“下片,言寄梅传书,致其相思之情。无奈离恨无数,写亦难馨。末引‘郴江’、‘郴山’。以喻人之分别,无理已极,沉痛已极,‘宜东坡爱之不忍释也’”。(5)唐先生认为秦观以不合常理的方式,以“郴江”、“郴山”喻人之分别,表达自己与亲人离别无穷之恨。不少有影响的评论者、欣赏者持这种“无理说”。

《中国文学名篇鉴赏辞典》中所收录的叶嘉莹所写的欣赏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的文章就说,“在如此深望坚实之苦恨中,所以乃写出了后二句‘郴山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无理问天之语”。(6)

《宋词鉴赏辞典》(7)收录的靳极苍所写的欣赏秦观的《踏莎行·雾失楼台》的文章说:“或解为郴江也不耐山城寂寞,流到远方去了,可是自己还得呆在这里,得不到自由,太不了解当时作者的心情了。”

苏教版教材也持此观点,课下注释对此二句说法大致有二:一说是怨恨自己不应离乡入仕,入仕后又不应卷入元祐党争;二说是因自己忠而见疑,信而被谤,故对无情之天地造物,发出究诘与呼号。

笔者认为,这种“天问式”无理说,也不妥当。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秦观的人生遭遇,了解他写这首《踏莎行》时心态,便可看出,秦观还没有“无理天问”。

秦观早年研经史,喜读兵书。曾拜谒苏轼于徐州,次年作《黄楼赋》,被苏轼夸其“有屈、宋姿”。后编诗文十卷,拜谒王安石,被王安石赞誉为“清新妖丽,与鲍谢似之”。能得到苏轼、王安石这样的赞誉,秦观对前程自然是充满信心的。

可是,秦观三次科考,前两次却未中。他受到的打击和压抑使他刻骨铭心。他痛下苦功,在苏轼的指导下,潜心科考。第三次终于考取进士。但是,他仕途十分坎坷。秦观是一个很有政治才能和政治抱负的人。在苏轼的指导下,他的策论充分展示了他经世济时的抱负和才能。他纵论国家形势,对政治、经济、法律、军事、人才等一系列重大的问题都提出了重要见解,充满着灼热的现实感和积极用世的精神,因此受到新党毁灭性的诬陷和迫害。

由于亲近苏轼,他被视为“旧党”,从此受迫害不断。元祐二年,他被苏轼、鲜于侁以“贤良方正”举荐秦观于朝,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诬告,受到阻滞。元祐五年,回京任秘书省正字,元祐六年又被诋毁罢官。元祐七年授宣法郎,由秘书省正字升国史院编修官,参加修《神宗实录》;元祐九年,哲宗亲政,新党还朝,旧党遭罢黜外放,秦观先被贬杭洲通判,因御刘拯告他修《神宗实录》时诋毁先帝,于是在去杭州途中,又被贬至处州监酒税;在处州时写了《千秋岁》词,被诬告私写佛书,获罪削秩,贬往郴州。削秩是把所有官职和封号除去,是对为官者最严重的惩罚。秦观身心受到极为严酷的打击,悲痛至极,几近绝望,在此背景下写了《踏莎行·雾失楼台》。他的憧憬和绝望,他的接二连三的不幸遭遇,他的冤枉和屈辱,心中无限的哀怨和痛楚,咬噬着他,逼迫他写下了《踏莎行·雾失楼台》。他要抒发无限的哀怨和痛楚,要流露实现理想的绝望,但是,他没有恨天,也没有怨地,也没有恨别人。政治上绝望之后,他后悔他的人生追求,后悔自己趟了官场这道浑水。他不敢怨恨迫害他的人,他更不敢怨天恨地。屈原作为宗室重臣写作《天问》,尚且引起顷襄王的怨怒,而被放逐。这时的秦观还未失去理智,大胆怨天尤人。因为此时的秦观仍是被编管人员。不久被移至横州编管;元符元年(10),被移迁雷州编管;元符三年(11)被召回,被复命为宣德郎,被放还横州,就证明他在郴州时的.心理状况还是比较理智的。

我们再具体分析一下作品的思路,也可以看出“无理天问说”的不妥处。

篇9:秦观《踏莎行》鉴赏

秦观《踏莎行》鉴赏

踏莎行

作者:秦观

原文:

晓树啼莺,晴洲落雁。酒旗风飐村烟淡。山田过雨正宜耕,畦塍处处春泉漫。

踏翠郊原,寻芳野涧。风流旧事嗟云散。楚山谁遣送愁来,夕阳回首青无限。

【注释】

⑴踏莎行:词牌名。

⑵郴(chēn)州:今属湖南。

⑶雾失楼台:暮霭沉沉,楼台消失在浓雾中。

⑷月迷津渡:月色朦胧,渡口迷失不见。

⑸桃源望断无寻处:拼命寻找也看不见理想的桃花源。桃源:语出晋陶渊明《桃花源记》,指生活安乐、合乎理想的地方。无寻处:找不到。

⑹可堪:怎堪,哪堪,受不住。

⑺杜鹃:鸟名,相传其鸣叫声像人言“不如归去”,容易勾起人的思乡之情。

⑻驿寄梅花:陆凯在《赠范晔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这里作者是将自己比作范晔,表示收到了来自远方的问候。

⑼鱼传尺素:东汉蔡邕的《饮马长城窟行》中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另外,古时舟车劳顿,信件很容易损坏,古人便将信件放入匣子中,再将信匣刻成鱼形,美观而又方便携带。“鱼传尺素”成了传递书信的又一个代名词。这里也表示接到朋友问候的意思。

⑽砌:堆积。无重数:数不尽。

⑾郴江: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湖广》载:郴水在“州东一里,一名郴江,源发黄岑山,北流经此……下流会来水及自豹水入湘江。”幸自:本自,本来是。

⑿为谁流下潇湘去:为什么要流到潇湘去呢?意思是连郴江都耐不住寂寞何况人呢?为谁:为什么。潇湘,潇水和湘水,是湖南境内的两条河流,合流后称湘江,又称潇湘。

【白话译文】

雾迷蒙,楼台依稀难辨,月色朦胧,渡口也隐匿不见。望尽天涯,理想中的桃花源,无处觅寻。怎能忍受得了独居在孤寂的客馆,春寒料峭,斜阳西下,杜鹃声声哀鸣!

远方的友人的音信,寄来了温暖的关心和嘱咐,却平添了我深深的别恨离愁。郴江啊,你就绕着你的郴山流得了,为什么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字太虚,又字少游,别号邗沟居士,世称淮海先生。汉族,北宋高邮(今江苏)人,官至太学博士,国史馆编修。秦观一 生坎坷,所写诗词,高古沉重,寄托身世,感人至深。苏轼过扬州,亲自看望秦观,正巧孙觉、王巩亦在高邮,乃相约游东岳庙,载酒论文,吟诗作赋,一时传为佳话。秦观生前行踪所至之处,多有遗迹。如浙江杭州的秦少游祠,丽水的秦少游塑像、淮海先生祠、莺花亭;青田的秦学士祠;湖南郴州三绝碑;广西横县的海棠亭、醉乡亭、淮海堂、淮海书院等。秦观墓在无锡惠山之北粲山上,墓碑上书“秦龙图墓”几个大字。有秦家村、秦家大院以及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古文游台。

秦少游是北宋文学史上的一位重要作家,但是,长期以来,人们在谈到秦少游时,习惯上总是把他与婉约词联系在一起,却较少提及他的诗,更少论及他的文。其实,在秦少游现存的所有作品中,词只有三卷100多首,而诗有十四卷430多首,文则达三十卷共250多篇,诗文相加,其篇幅远远超过词若干倍。当然,评价一个作家的成就不能只看作品数量而不看质量,有的作家存世虽只有一部(篇)作品,但其影响巨大,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却是无可撼动的。尽管如此,要历史而客观地评价秦少游在文学史上的贡献与地位,如果只论其词,而不论其诗其文,尤其是不论其策论,不仅有失偏颇,而且也评不出一个完整的秦少游。

紧扣现实,不尚空谈

秦少游的策论共有50篇,其中进策30篇,进论20篇。认真分析这些策论的内容就可以发现,这些文章大都能紧扣当时的社会现实,较少作书生之空谈。这一方面与当时制科之文的要求有关,一方面也与其业师苏东坡的鼓励与点拨有关。苏东坡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其散文创作的成就颇高,他的鼓励与点拨当然是经验之谈。

引古证今,说理透彻

策论是古代的一种特有文体,相当于现代的政论文,是臣向君提出的有关国事、朝政的意见和建议。它的阅读对象主要是帝王,因而在写作上不能长篇大论地泛泛而谈,篇幅要短,立论要明,论据要足,说理要透。既要注意一事一议、深入浅出,更要注意言而有理,言而有据,言而有序。统观秦少游所写的策论,基本上达到了以上几点要求,特别在引古证今、说理透彻方面更是无懈可击。

结构严密、章法井然

熙宁四年,宋神宗采纳王安石的建议,改革科举法,“罢诗赋及明经诸科,专以经义、论策试士”。为了应举,秦少游在策论的写作上下了不少功夫,他对策论写作的重视甚至超过诗词赋。他曾说“作赋何用好文章,只以智巧饤饾为偶俪而已。若论为文,非可同日语也。” 正因为如此,秦少游的策论无论长短都非常注意谋篇布局,注意结构和章法的变化。

铺陈排比,气足神完

先秦诸子百家的散文和后来唐宋八大家的散文大都讲究运用“整句”铺陈排比,让人读起来感到有一股气势扑面而来,很有震撼力。秦少游在饱读大量经典散文的过程中,对散文中如何运用铺陈排比心领神会,加之他青少年时也写过《浮山堰赋》《黄楼赋》《汤泉赋》《郭子仪单骑见虏赋》《和渊明归去来辞》等,特别是为纪念苏东坡在徐州抗洪成功所写的《黄楼赋》就很得苏东坡的赏识,认为这篇赋“雄辞杂今古,中有屈宋姿”。他把赋中运用得驾轻就熟的.铺陈排比又运用到策论中来,就使文章更加气足神完。综上所述,秦少游的策论立论高远、说理透彻、章法严紧、文笔犀利,有一种特有的艺术张力,完全可以用“辞华而气古,事备而意高”来一言以概括之。

其实,对秦少游策论的评价,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很高的。宋代吴曾《能改斋漫录》:“……至于议论文字,今日乃付之少游及晁、张、无己……”。苏东坡《辨贾易弹奏待罪札子》:“秦观自少年从臣学文,词采绚发,议论锋起,臣实爱重其人。”清代梁章冉《扪虱新话》:“……少游文学西汉,所进策论,颇苦刻露,不甚含蓄。若比东坡,不觉望洋而叹,然亦自成一家。”现代著名学者朱东润则说:“予于少游之书,尤喜读进策三十篇,观其所得,导源东波,所见益卓。其论选举与役法者,皆深造而有得,不为世俗之言。”

秦观诗文亦为北宋一大家。明胡应麟于《诗薮杂编》卷五言:“秦少游当时自以诗文重,今被乐府家推做渠帅,世遂寡称。”秦观诗感情深厚,意境悠远,风格独特,在两宋诗坛自成一家。散文以政论、哲理散文、游记、小品文最为出色。其策论文笔犀利,说理透彻,引古征今,富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黄庭坚认为秦观诗只是尽情挥洒胸臆,专任自然,并未去刻意构想、苦心经营,这点颇类似李白诗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其实,秦观也并非不讲究文辞的细密精致,只是不显出过份人为的痕迹,而别以清畅流丽之态示人而已。他的“诗似小词”,若换用李清照《词论》的话,是“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纵观淮海词,则多为纯情任心之制。所以,冯煦《蒿庵论词》云:“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在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也许,正是在这种特定意义上,可以说秦观词与李白诗歌的主流艺术精神是一致相通的,故也不必过为计较,他们二者在艺术风貌上凄婉绵邈和飘逸豪放的显著差异。

不言而喻,秦观词的艺术精神是多层次多元化的,如今来谈论其主流部分,但却不意味着可以以之总揽全体;从另一方面说,这种艺术精神的形成到成熟,也经历了他的整个创作生命,存在着一个不断变化而发展的过程,始终呈动态流动形状。如果将上述者置放于词史、乃至文学史的大视野中来观照,或许便能够更清晰全面地认识其意义与价值取向。

秦观在某些特定环境情势,即“淮海秦郎天下士,一生怀抱百忧中”,如忆旧、迁谪时制作的这第三种类型的词,已使原来侑饮娱兴、按拍协歌的传统价值归属摒退于很次等,甚或无相关连的幕后位置。而另外却命其担荷起诗歌在古典诗教理论里的代言情志功用,遂成为自我主体心态意绪的特定物化形式,以之满足他叹喟命运悲剧、宣泄人生愁烦的现实精神需要。

在这里,秦观径直将个体生命存在的种种缺憾纳入词中,再也无须假助以往闺思离怨之类的惯有模式,或故为饰辞托言以求深隐婉约之姿。对于上端,他一般仅只聊借来增大词的容量与弹性,故得能在保留其主流性的本色风情韵调之际,又平添出若许的沉咽清悠意味,特见空濛隽远之致。因而向来与周邦彦一齐被推许作“词家正宗”,“大抵北宋之词,周、秦两家,皆极顿挫沈郁之妙。而少游托兴尤深,美成规模较大,此周、秦之异同也”(陈延焯《白雨斋词话》)。

他的这种艺术精神,多曾熏染影响到后来的许多词家,如李清照、姜白石,直到宋末之周密,、王沂孙、张炎等,皆缘于生平身世国运而寄慨于词,更大程度上朝向诗化的道路认同、复归,乃至逐渐衍变为长短不葺的诗,相互间益愈以辞采意格相高,更加倾注到“娱己”的旨趣。虽然他们出于各自的才情藻思,所作风格面貌多有不同,甚或成为相对独立之支派。但从总体而言,却改造、更新,或者说更大程度上发展、扩张了花间、南唐以来的传统艺术流派,使之不断勃发充溢着生命活力,不至于趋向僵枯沉晦的末路。这其间,秦观的贡献是必须给予充分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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