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的情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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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感谢网友“叽叽饭”参与投稿,下面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志摩的情书六(共7篇),以供大家参考借鉴!

篇1:志摩的情书六

志摩的情书(六)

一九二五年三月十二日自哈尔滨

叫我写什么呢?咳!今天一早到哈,上半天忙着换钱,一个人坐着吃过两块糖,口 里怪腻烦的,心里不很好过。国境不曾出,已经是举目无亲的了,再下去益发凄惨,赶 快写信吧,干闷着也不是道理。但是写什么呢?写感情是写不完的还是写事情的.好。

日记大纲

星一 松树胡同七号分脏,车站送行百子响,小曼掩耳朵。

星二 睡至十二时正,饭车里碰见老韩,夜十二时到奉天,住日本旅馆。

星三 早上大雪缤纷,独坐洋车进城闲逛,三时与韩同行去长春。车上赌纸 牌,输钱,头痛。看两边雪景,一轮日。夜十时换俄国车吃美味柠檬茶。睡着小凉,出 涕。

星四 早到哈,韩待从甚盛。去懋业银行,予犹太鬼换钱买糖,吃饭,写信。

韩事未了,须迟一星期。我先走,今晚独去满洲里,后日即入西伯利亚了。这次是 命定不得同伴,也好,可以省喘液,少谈天,多想,多写,多读。真倦,才在沙发上入 梦,白天又沉西,距车行还有六个钟头叫我干什么去?

说话一不通,原来机灵人,也变成了木松松。我本来就机灵,这来去俄国真像呆徒 了。今早撞进一家糖果铺去,一位卖糖的姑娘黄头发白围裙,来得标致;我晓风里进来, 本有些冻嘴,见了她爽性楞住了,楞了半天,不得要领,她都笑了。

不长胡子真吃亏,问我哪儿来的,我说北京大学,谁都拿我当学生看。今天早上在 一家钱铺子里一群犹太人,围着我问话,当然只当我是个小孩,后来一见我护照上填着 “大学教授”,他们一齐吃惊,改容相待,你说不有趣吗?我爱这儿尖屁股的小马车, 顶好要一个戴大皮帽的大俄鬼子赶,这满街乱跳,什么时候都可以翻车,看了真有意思, 坐着更好玩。中午我闯进一家俄国饭店去,一大群涂脂抹粉的俄国女人全抬起头看我, 吓得我直往外退出门逃走了。我从来不看女人的鞋帽,今天居然看了半天,有一顶红的 真俏皮。寻书铺,不得。我只好寄一本糖书去,糖可真坏,留着那本书吧。这信迟四天 可以到京,此后就远了,好好的自己保重吧,小曼,我的心神摇摇的仿佛不曾离京,今 晚可以见你们似的,再会吧!

篇2:志摩的情书二

志摩的情书(二)

一九二六年二月六日自天津

眉眉:

接续报告,车又误点,二时半近三时才到老站。苦了王麻子直等了两个钟头,下车 即运行李上船。舱间没你的床位大,得挤四个人,气味当然不佳。这三天想不得舒服, 但亦无法。船明早十时开,今晚未有住处。文伯家有客住满,在君不在家,家中仅其夫人,不便投宿。也许住南开,稍远些就是,也许去国民饭店, 好好的洗一个澡,睡一觉,明天上路。那还可以打电话给你。盼望你在家;不在,骂你。

奇士林①吃饭,买了一大盒好吃糖,就叫他们寄了,想至迟明晚可到。现在在南开 中学张伯苓②处,问他要纸笔写信,他问写给谁,我说不相干的,仲述③在旁解释一句: “顶相干的。”方才看见电话机,就想打,但有些不好意思。回头说吧,如住客栈一定 打。这半天不见,你觉得怎样?好像今晚还是照样见你似的。眉眉,好好养息吧!我要 你听一句话。你爱我,就该听话。晚上早睡,早上至迟十时得起身。好在扰乱的摩走了, 你要早睡还不容易?初起一两夜许觉不便,但扭了过来就顺了。还有更要紧的一句话, 你得照做。每天太阳好到公园去,叫lilia伴你,至少至少每两天一次!

记住太阳光是健康唯一的来源,比什么药都好。

我愈想愈觉得生活有改样的必要。这一时还是糊涂,非努力想法改革不可。眉眉你 一定的听我话;你不听,我不乐!

今晚范静生④先生请正昌吃饭,晚上有余叔岩⑤,我可不看了,文伯的新车子漂亮 极了,在北方我所见的`顶有taste⑥的一辆;内外都是暗蓝色,里面是顶厚的蓝绒,窗靠 是真柚木,你一定欢喜。只可惜摩不是银行家,眉眉没有福享。但眉眉也有别人享不到 的福气对不对?也许是摩的臭美?

眉我临行不曾给你去看,你可以问Lilia、老金,要书七号⑦拿去。且看你,你连M augham的“Rain”⑧都没有看哪。

你日记写不写?盼望你写,算是你给我的礼,不厌其详,随时涂什么都好。我写了 一忽儿,就得去吃饭。此信明日下午四五时可到,那时我已经在大海中了。告诉叔华⑨ 他们准备灯节热闹。别等到临时。眉眉,给你一把顶香顶醉人的梅花。

①“奇士林”和后文中的“正昌”均为天津饭馆的字号。

②张伯苓(1876-1951),教育家。早年创办南开中学和南开大学,长期主政两校。 1948年任国民政府考试院院长。

③仲述,即张彭春。他是张伯苓的胞弟。

④范静生,即范源濂(1877-1928),教育家。早年留学日本,民国初年任教育部 次长,至教育总长,后辞职专事生物学研究。

⑤余叔岩(1890-1943),京剧演员,擅演老生戏。

⑥即风雅意味。

⑦七号,指北京石虎胡同七号的松坡图书馆。

⑧即英国小说家毛姆的《雨》。

⑨叔华,即凌叔华。

你的亲摩

二月六日下午二时

篇3:志摩的情书五

志摩的情书(五)

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五日自巴黎

我唯一的爱龙,你真得救我了!我这几天的日子也不知怎样过的,一半是痴子,一 半是疯子,整天昏昏的,惘惘的,只想着我爱你,你知道吗?早上梦醒来,套上眼镜, 衣服也不换就到楼下去看信--照例是失望,那就好比几百斤的石子压上了心去,一阵 子悲痛,赶快回头躲进了被窝,抱住了枕头叫着我爱的名字,心头火热的浑身冰冷的, 眼泪就冒了出来,这一天的希冀又没了。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睡着从此不醒,做梦倒 可以自由些。龙呀,你好吗?为什么我这心惊肉跳的一息也忘不了你,总觉得有什么事 不曾做妥当或是你那里有什么事似的。龙呀,我想死你了,你再不救我,谁来救我?为 什么你信寄得这样稀?笔这样懒?我知道你在家忙不过来,家里人烦着你,朋友们烦着 你,等得清静的时候你自己也倦了;但是你要知道你那里日子过得容易,我这孤鬼在这 里,把一个心悬在那里收不回来,平均一个月盼不到一封信,你说能不能怪我抱怨?龙 呀,时候到了,这是我们,你与我,自己顾全自己的时候,再没有功夫去敷衍人了。现 在时候到了,你我应当再也不怕得罪人--哼,别说得罪人,到必要时天地都得捣烂他 哪!

①斐伦翠,徐志摩其他文中又写作翡冷翠,即意大利中部城市佛罗伦萨。

龙呀,你好吗?为什么我心里老是这怔怔的?我想你亲自给我一个电报,也不曾想 着--我倒知道你又做了好几身时式的裙子!你不能忘我,爱,你忘了我,我的天地都 昏黑了,你一定骂我不该这样说话,我也知道,但你得原谅我,因为我其实是急慌了。 (昨晚写的墨水干了所以停的。)

走后我简直是“行尸走肉”,有时到赛因河边去看水,有时到清凉的墓园里默想。 这里的中国人,除了老K都不是我的.朋友,偏偏老K整天做工,夜里又得早睡,因此也不 易见着他。昨晚去听了一个Opera叫Tristan et Isolde①。音乐,唱都好,我听着浑 身只发冷劲,第三幕Tristan快死的时候,Iso从海湾里转出来拼了命来找她的情人,穿 一身浅蓝带长袖的罗衫--我只当是我自己的小龙,赶着我不曾脱气的时候,来搂抱我 的躯壳与灵魂--那一阵子寒冰刺骨似的冷,我真的变了戏里的Tristan了!

①即歌剧《特里斯丹和伊索德》。

那本戏是最出名的“情死”剧(Love-Death),Tristan与Isolde因为不能在这世 界上实现爱,他们就死,到死里去实现更绝对的爱,伟大极了,猖狂极了,真是“惊天 动地”的概念,“惊心动魄”的音乐。龙,下回你来,我一定伴你专看这戏,现在先寄 给你本子,不长,你可以先看一遍。你看懂这戏的意义,你就懂得恋爱最高,最超脱, 最神圣的境界;几时我再与你细谈。

龙儿,你究竟认真看了我的信没有?为什么回信还不来?你要是懂得我,信我,那 你决不能再让你自己多过一半天糊涂的日子;我并不敢逼迫你做这样,做那样,但如果 你我间的恋情是真的,那它一定有力量,有力量打破一切的阻碍,即使得渡过死的海, 你我的灵魂也得结合在一起--爱给我们勇,能勇就是成功,要大抛弃才有大收成,大 牺牲的决心是进爱境唯一的通道。我们有时候不能因循,不能躲懒,不能姑息,不能纵 容“妇人之仁”。现在时候到了,龙呀,我如果往虎穴里走(为你),你能不跟着来吗?

我心思杂乱极了,笔头上也说不清,反正你懂就好了,话本来是多余的。

你决定的日子就是我们理想成功的日子--我等着你的信号,你给W看了我给你的信 没有?我想从后为是,尤是这最后的几封信,我们当然不能少他的帮忙,但也得谨慎, 他们的态度你何不讲给我听听。

照我的预算在三个月内(至多)你应该与我一起在巴黎!

你的心他 六月廿五日

篇4:纪念志摩读后感

徐志摩的同窗郁达夫在古诗词创作上的成就超过了小说,徐志摩则在新诗的创作上声名卓着。他的第一部诗集《志摩的诗》,是继郭沫若的《女神》之后的又一座丰碑。郭沫若的诗雄浑浩大、豪迈壮丽,徐志摩的诗飘逸潇洒、明丽柔美。这是由于人生经历和思想情感的差异,也由于郭沫若注重主题的宏阔和力的展现,徐志摩倾心于形式的整饬和音调的协调。

梁实秋认为徐志摩的诗歌创作源于对英诗的研究,认为徐志摩是用中文来创造外国诗的格律装进外国诗的诗意。徐志摩的诗中的确有一些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济慈、拜伦、雪莱和哈代的影子,同时法国的波德莱尔、美国的惠特曼、印度的泰戈尔也是徐志摩的洋教授。这些人让徐志摩开阔了眼界,学会了抒情,也让徐志摩把外国诗歌形式的花朵移植到了中国。

字母文字和中国文字大相径庭,欧美诗歌的音乐美体现在音步和韵脚上,和中国古诗的平仄和格律大不相同。在押韵方面,徐志摩把外国诗的随韵、交韵、抱韵进行了大胆的尝试,此外还有三随式的韵、双交韵、骈句韵、章韵、四句一韵、六句一韵、奇偶韵都被他搬回国内,在徐志摩之前恐怕没有人进行过这么多形式的试验。所以朱自清先生赞扬他:徐先生试验各种外国诗体,他的才气足以驾驭这些形式,所以成绩斐然。

徐志摩曾说过:“我们觉悟了诗是艺术”。作为最高艺术的诗歌也不得不吸取音乐的音调和节奏。徐志摩所理解的音节是在诗感和诗意的基础上寻求吻合的音节,以期获得节奏的变化和感情起伏的完美和谐。

诗歌的旋律是另一种音乐美,请看徐志摩在陪同泰戈尔访日期间写的《沙扬娜拉―赠日本女郎》: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篇5:林徽因:悼志摩

林徽因:悼志摩

十一月十九日我们的好朋友,许多人都爱戴的新诗人,徐志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残酷的,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这消息在二十日的早上像一根针刺触到许多朋友的心上,顿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黑,哀恸的咽哽锁住每一个人的嗓子。

志摩……死……谁曾将这两个句子联在一处想过!他是那样活泼的一个人,那样刚刚站在壮年的顶峰上的一个人。朋友们常常惊讶他的活动,他那像小孩般的精神和认真,谁又会想到他死?

突然的,他闯出我们这共同的世界,沉入永远的静寂,不给我们一点预告,一点准备,或是一个最后希望的余地。这种几乎近于忍心的决绝,那一天不知震麻了多少朋友的心?现在那不能否认的事实,仍然无情地挡住我们前面。任凭我们多苦楚的哀悼他的惨死,多迫切的希翼能够仍然接触到他原来的音容,事实是不会为我们这伤悼而有些须活动的可能!这难堪的永远静寂和消沉便是死的最残酷处。

我们不迷信的,没有宗教地望着这死的帷幕,更是丝毫没有把握。张开口我们不会呼吁,闭上眼不会入梦,徘徊在理智和情感的边沿,我们不能预期后会,对这死,我们只是永远发怔,吞咽枯涩的泪;待时间来剥削着哀恸的尖锐,痂结我们每次悲悼的创伤。那一天下午初得到消息的许多朋友不是全跑到胡适之先生家里么?但是除去拭泪相对,默然围坐外,谁也没有主意,谁也不知有什么话说,对这死!

谁也没有主意,谁也没有话说!事实不容我们安插任何的希望,情感不容我们不伤悼这突兀的不幸,理智又不容我们有超自然的幻想!默然相对,默然围坐……而志摩则仍是死去没有回头,没有音讯,永远地不会回头,永远地不会再有音讯。

我们中间没有绝对信命运之说的,但是对着这不测的人生,谁不感到惊异,对着那许多事实的痕迹又如何不感到人力的脆弱,智慧的有限。世事尽有定数?世事尽是偶然?对这永远的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完全的把握?

在我们前边展开的只是一堆坚质的事实:

“是的,他十九晨有电报来给我……

“十九早晨,是的!说下午三点准到南苑,派车接……

“电报是九时从南京飞机场发出的……

“刚是他开始飞行以后所发……

“派车接去了,等到四点半……说飞机没有到……

“没有到……航空公司说济南有雾……很大……”只是一个钟头的差别;下午三时到南苑,济南有雾!谁相信就是这一个钟头中便可以有这么不同事实的发生,志摩,我的朋友!

他离平的前一晚我仍见到,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次晨南旅的,飞机改期过三次,他曾说如果再改下去,他便不走了的。我和他同由一个茶会出来,在总布胡同口分手。在这茶会里我们请的是为太平洋会议来的一个柏雷博士,因为他是志摩生平最爱慕的女作家曼殊斐儿的姊丈,志摩十分的殷勤;希望可以再从柏雷口中得些关于曼殊斐儿早年的影子,只因限于时间,我们茶后匆匆地便散了。晚上我有约会出去了,回来时很晚,听差说他又来过,适遇我们夫妇刚走,他自己坐了一会儿,喝了一壶茶,在桌上写了些字便走了。我到桌上一看:――

“定明早六时飞行,此去存亡不卜……”我怔住了,心中一阵不痛快,却忙给他一个电话。

“你放心。”他说,“很稳当的,我还要留着生命看更伟大的事迹呢,哪能便死?……”

话虽是这样说,他却是已经死了整两周了!

现在这事实一天比一天更结实,更固定,更不容否认。志摩是死了,这个简单残酷的实际早又添上时间的色彩,一周,两周,一直的增长下去……

我不该在这里语无伦次的尽管呻吟我们做朋友的悲哀情绪。归根说,读者抱着我们文字看,也就是像志摩的请柏雷一样,要从我们口里再听到关于志摩的一些事。这个我明白,只怕我不能使你们满意,因为关于他的事,动听的,使青年人知道这里有个不可多得的人格存在的,实在太多,决不是几千字可以表达得完。谁也得承认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世间便不轻易有几个的,无论在中国或是外国。

我认得他,今年整十年,那时候他在伦敦经济学院,尚未去康桥。我初次遇到他,也就是他初次认识到影响他迁学的狄更生先生。不用说他和我父亲最谈得来,虽然他们年岁上差别不算少,一见面之后便互相引为知己。他到康桥之后由狄更生介绍进了皇家学院,当时和他同学的有我姊丈温君源宁。一直到最近两个月中源宁还常在说他当时的许多笑话,虽然说是笑话,那也是他对志摩最早的一个惊异的印象。志摩认真的诗情,绝不含有任何矫伪,他那种痴,那种孩子似的天真实能令人惊讶。源宁说,有一天他在校舍里读书,外边下起了倾盆大雨――惟是英伦那样的岛国才有的狂雨――忽然他听到有人猛敲他的房门,外边跳进一个被雨水淋得全湿的客人。不用说他便是志摩,一进门一把扯着源宁向外跑,说快来我们到桥上去等着。这一来把源宁怔住了,他问志摩等什么在这大雨里。志摩睁大了眼睛,孩子似的高兴地说“看雨后的虹去”。源宁不止说他不去,并且劝志摩趁早将湿透的衣服换下,再穿上雨衣出去,英国的湿气岂是儿戏,志摩不等他说完,一溜烟地自己跑了。

以后我好奇地曾问过志摩这故事的真确,他笑着点头承认这全段故事的真实。我问:那么下文呢,你立在桥上等了多久,并且看到虹了没有?他说记不清但是他居然看到了虹。我诧异地打断他对那虹的描写,问他:怎么他便知道,准会有虹的。他得意地笑答我说:“完全诗意的信仰!”

“完全诗意的信仰”,我可要在这里哭了!也就是为这“诗意的信仰”他硬要借航空的方便达到他“想飞”的宿愿!“飞机是很稳当的”他说,“如果要出事那是我的运命!”他真对运命这样完全诗意的信仰!

志摩我的朋友,死本来也不过是一个新的旅程,我们没有到过的,不免过分地怀疑,死不定就比这生苦,“我们不能轻易断定那一边没有阳光与人情的温慰”,但是我前边说过最难堪的是这永远的静寂。我们生在这没有宗教的时代,对这死实在太没有把握了。这以后许多思念你的日子,怕要全是昏暗的苦楚,不会有一点点光明,除非我也有你那美丽的诗意的信仰!

我个人的悲绪不竟又来扰乱我对他生前许多清晰的回忆,朋友的原谅。

诗人的志摩用不着我来多说,他那许多诗文便是估价他的天平。我们新诗的历史才是这样的短,恐怕他的判断人尚在我们儿孙辈的中间。我要谈的是诗人之外的志摩。人家说志摩的为人只是不经意的浪漫,志摩的诗全是抒情诗,这断语从不认识他的人听来可以说很公平,从他朋友们看来实在是对不起他。志摩是个很古怪的人,浪漫固然,但他人格里最精华的却是他对人的同情,和蔼,和优容;没有一个人他对他不和蔼,没有一种人,他不能优容,没有一种的情感,他绝对地不能表同情。我不说了解,因为不是许多人爱说志摩最不解人情么?我说他的特点也就在这上头。

我们寻常人就爱说了解;能了解的我们便同情,不了解的我们便很落寞乃至于酷刻。表同情于我们能了解的,我们以为很适当;不表同情于我们不能了解的,我们也认为很公平。志摩则不然,了解与不了解,他并没有过分地夸张,他只知道温存,和平,体贴,只要他知道有情感的存在,无论出自何人,在何等情况下,他理智上认为适当与否,他全能表几分同情,他真能体会原谅他人与他自己不相同处。从不会刻薄地单支出严格的迫仄的道德的天平指摘凡是与他不同的人。他这样的温和,这样的优容,真能使许多人惭愧,我可以忠实地说,至少他要比我们多数的人伟大许多;他觉得人类各种的情感动作全有它不同的,价值放大了的人类的眼光,同情是不该只限于我们划定的范围内。他是对的,朋友们,归根说,我们能够懂得几个人,了解几桩事,几种情感?哪一桩事,哪一个人没有多面的看法!为此说来志摩的朋友之多,不是个可怪的事;凡是认得他的人不论深浅对他全有特殊的感情,也是极为自然的结果。而反过来看他自己在他一生的过程中却是很少得着同情的。不止如是,他还曾为他的一点理想的愚诚几次几乎不见容于社会。但是他却未曾为这个鄙吝他给他人的同情心,他的性情,不曾为受了刺激而转变刻薄暴戾过,谁能不承认他几有超人的宽量。

志摩的最动人的特点,是他那不可信的纯净的天真,对他的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全是难能可贵到极点。他站在雨中等虹,他甘冒社会的大不韪争他的恋爱自由;他坐曲折的火车到乡间去拜哈岱,他抛弃博士一类的引诱卷了书包到英国,只为要拜罗素做老师,他为了一种特异的境遇,一时特异的感动,从此在生命途中冒险,从此抛弃所有的旧业,只是尝试写几行新诗――这几年新诗尝试的运命并不太令人踊跃,冷嘲热骂只是家常便饭――他常能走几里路去采几茎花,费许多周折去看一个朋友说两句话;这些,还有许多,都不是我们寻常能够轻易了解的神秘。我说神秘,其实竟许是傻,是痴!事实上他只是比我们认真,虔诚到傻气,到痴!他愉快起来他的快乐的翅膀可以碰得到天,他忧伤起来,他的悲戚是深得没有底。寻常评价的衡量在他手里失了效用,利害轻重他自有他的看法,纯是艺术的情感的脱离寻常的原则,所以往常人常听到朋友们说到他总爱带着嗟叹的口吻说:“那是志摩,你又有什么法子!”他真的是个怪人么?朋友们,不,一点都不是,他只是比我们近情,比我们热诚,比我们天真,比我们对万物都更有信仰,对神,对人,对灵,对自然,对艺术!

朋友们我们失掉的不止是一个朋友,一个诗人,我们丢掉的是个急难得可爱的人格。

至于他的作品全是抒情的么?他的兴趣只限于情感么?更是不对。志摩的兴趣是极广泛的。他始终极喜欢天文,他对天上星宿的名字和部位就认得很多,最喜暑夜观星,好几次他坐火车都是带着关于宇宙的科学的书。他曾经译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并且在一九二二年便写过一篇关于相对论的东西登在《民铎》杂志上。他常向思成说笑:“任公先生的相对论的知识还是从我徐君志摩大作上得来的呢,因为他说他看过许多关于爱因斯坦的哲学都未曾看懂,看到志摩的那篇才懂了。”今夏我在香山养病,他常来闲谈,有一天谈到他幼年上学的经过和美国克莱克大学两年学经济学的景况,我们不禁对笑了半天,后来他在他的《猛虎集》的“序”里也说了那么一段。可是奇怪的!他不象许多天才,幼年里上学,不是不及格,便是被斥退,他是常得优等的,听说有一次康乃尔暑校里一个极严的经济教授还写了信去克莱克大学教授那里恭维他的学生,关于一门很难的功课。我不是为志摩在这里夸张,因为事实上只有为了这桩事,今夏志摩自己便笑得不亦乐乎!

此外他的兴趣对于戏剧绘画都极深浓,戏剧不用说,与诗文是那么接近,他领略绘画的天才也颇为可观,后期印象派的几个画家,他都有极精密的爱恶,对于文艺复兴时代那几位,他也很熟悉,他最爱鲍蒂切利和达文骞。自然他也常承认文人喜画常是间接地受了别人论文的影响,他的,就受了法兰(ROGERFRY)和斐德(WALTERPATER)的不少。对于建筑审美他常常对思成和我道歉说:“太对不起,我的建筑常识全是RUSKINS那一套。”他知道我们是讨厌RUSKINS的。但是为看一个古建的残址,一块石刻,他比任何人都热心,都更能静心领略。

他喜欢色彩,虽然他自己不会作画,暑假里他曾从杭州给我几封信,他自己叫它们做“描写的水彩画”,他用英文极细致地写出西(边?)桑田的颜色,每一分嫩绿,每一色鹅黄,他都仔细地观察到。又有一次他望着我园里一带断墙半晌不语,过后他告诉我说,他正在默默体会,想要描写那墙上向晚的艳阳和刚刚入秋的藤萝。

对于音乐,中西的他都爱()好,不止爱好,他那种热心便唤醒过北京一次――也许唯一的一次――对音乐的注意。谁也忘不了那一年,克拉斯拉到北京在“真光”拉一个多钟头的提琴。对旧剧他也得算“在行”,他最后在北京那几天我们曾接连地同去听好几出戏,回家时我们讨论的热毛,比任何剧评都诚恳都起劲。

谁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这样忠实于“生”的一个人,会这样早地永远地离开我们另投一个世界,永远地静寂下去,不再透些许声息!

我不敢再往下写,志摩若是有灵听到比他年轻许多的一个小朋友拿着老声老气的语调谈到他的为人不觉得不快么?这里我又来个极难堪的回忆,那一年他在这同一个的报纸上写了那篇伤我父亲惨故的文章,这梦幻似的人生转了几个弯,曾几何时,却轮到我在这风紧夜深里握吊他的惨变。这是什么人生?什么风涛?什么道路?志摩,你这最后的解脱未始不是幸福,不是聪明,我该当羡慕你才是。

1931年12月7日

林徽因作品_林徽因散文诗集林徽因:蛛丝与梅花林徽因诗集

篇6:纪念志摩读后感

春日溶溶时,我总喜欢用行囊装着《诗》来到明澈的小河边,或绿意盎然的草坪上,呼吸新鲜清晰的花粉气味。坐着或躺着,小心翼翼拿出《诗》,就像小心拿出贵重的水晶品。翻开书页,《诗》中全是文学巨人徐志摩的点点情怀:“夜幕冥冥,思悠悠,何处是我的多情友;风扬扬,柳飘飘,榆钱斗牛,是长相忆的歌喉。”那细腻的文笔,真挚的感情,使我忘却人世的虚伪,丑恶,顿时“幻化成天空中的一片云”或是“在半空中潇洒的雪花”,在幻想的似有若无的空间里插上翅膀翱翔。

“我的哀思焉能电花似的飞驰,感动你天日遥远的灵魂;我泪洒向长风遥送,问何时能戡破生死之门?”《志摩的诗》犹如志摩的一生,实在太丰富。

每当万籁俱寂,星斗纵横,我总喜欢抱着《志摩的诗》,在月华一泻千里下,在繁星点缀的庭院的灯光下,翻开《诗》,便是志摩在康桥写的《再别康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月儿,休学新娘羞,把云遮住你的光艳首”;“我焉能不为他的才学而佩服,这时传来晓风的音讯”――《志摩的诗》便成了慈爱的安琪儿,他安祥的望着我,挈着我的手,引领我在星云间穿梭,我可以与志摩的诗,噢!不,我可以与追求自由美丽的安琪儿乘风远去,访天堂之美丽。

志摩的诗意韵很深,常把我带到另外的世界,但也催促我不能忘记世间的险恶,“――只剩下一片焦黄的花蕊,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志摩就是用他的笔,像鲁迅的敏锐,又带着李白的几分酒醉,把人间疾苦谱成诗篇。

《志摩的诗》一直伴我成长,它教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豁达,鼓励我走出思想的千山万水:“这里是古英雄的乡国,白云里投出不朽的灵光――何必这无端的凄清、怆惶?”

我喜欢《志摩的诗》,等同喜欢志摩的情怀!我在茫茫人海中还要撑一支橹,驶向有灯塔的地方:我与《志摩的诗》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篇7:纪念志摩读后感

徐志摩的诗既没有郭沫若的奔放,亦没有闻一多的深沉,有的是飘逸、空灵,如潺潺溪水,如清风明月。他的大部分诗作没有愤怒,没有呐喊,没有慷慨高歌,甚至也没有希望和恐惧,有的只是迷惘的微笑、沉沉的静视和对自然的依恋。他追求的就是一种宁静、和谐、无冲突的美的境界,表达的就是经过理性筛选、过滤了的情感。他总是将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情感给以稀释,以防其“杀”了诗的美感。如《再别康桥》,诗人将那种浓郁的离愁点化得淡雅、缥缈,将离别时那种沉重的心绪藏于心底,使全诗显得飘逸而空灵。“再别”本包容着十分丰富复杂的思想感情,但这种复杂的情感化为诗时,则从头至尾表现出对自我的压抑,对情感的克制。如“轻轻的”一连用了三个,含蓄委婉地将诗人心头的沉重、依恋曲折地表达出来。在整个诗中,没有因难以割舍的别情而潸然泪下,更没因理想的破灭而号啕痛哭,弥漫全诗的只是淡淡的忧伤,悠悠的惜别,内含不尽之意。这正是情感经过理性的洗礼后所能达到的一种诗歌境界,所以有着永久的生命力。

徐志摩的诗歌比较含蓄,但不流于晦涩。从总体上看,尽管徐志摩在诗歌中反复吟唱其单纯的信仰:爱、自由与美,但他并非对此进行赤裸裸的、粗暴的呐喊,而是将之寄托于对雪花、康河、婴儿等美好形象的礼赞中。《黄鹂》中第二节:“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怕惊了它。但它一展()翅,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它飞了,不见了,没了,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实写黄鹂,虚写诗人的感觉:感叹春光、火焰,热情,一闪即逝。把展翅飞走的黄鹂与春光、火焰、热情联系起来,显得含蓄而又深沉。《山中》写“我”在庭中月下思念山中的恋人,但诗人却不直接去抒写对恋人的思念,而从对山中光景的关心写起;不直写“我”想去见恋人,而是化一阵清风,将针叶青松吹落在情人的窗前,轻轻地不扰乱她的睡眠。这种构思含蓄地将对恋人无微不至的体贴、甜蜜的思恋全都表现出来了。

《再别康桥》中,诗人不直言自己对康桥的无限深情和依恋,而只是恣意渲染康河的美景,只说自己甘心“在康河的柔波里”,“做一条水草。”真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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